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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里那束温暖的光
曾听人说，拨掉一颗牙就会忘掉一些事。那我一定是因为牙掉得太多了，脑子时常短路，关于童年的记忆更是早已模糊。去年寒衣节前，我偶然遇见了一个人，她的一频一笑让我想起了太奶奶。只一瞬间，湿了眼框。 太奶奶是我童年里最温柔的存在。 顺着我家大门口的胡同，一直向东走到尽头，再往南一拐就到了太奶奶住的地方。那个老宅大院，也是我父亲小时候的家。宅院里除了太奶奶，还住着太爷、爷爷、奶奶还有三叔一家三口。 院子位于村屯的正中，老人们都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，因为某年夏天雨后，门口的老水井曾经贯出一道宽宽的彩虹，五颜六色的高耸到天上，引来了本村的、临村的许多人过来围观。大院正对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，逢年过节就在这儿摆上戏台唱评剧、二人传或者演杂技，台下人山人海可热闹了。我记得，小小的我还被一伙卖艺的吓哭过。 那时，我应该只有三、四岁，跟着妈妈过来看热闹。傍晚时分，简陋的杂技场地里，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女孩，被要求躺在满是尖钉的木板上，胸口再放上大石块，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锤轮下去碎成两半。他还在众人的叫好声中，把女孩的胳膊一把拧下来，再拎着小盆收一圈赏钱给接上了。当我听到掌声，把捂了好久的眼睛睁开，刚好看到女孩在后台换衣服时偷偷抹眼泪，心想她得多疼啊，于是哇的一声哭了，一直一直哭，谁哄也不管用！ 小时候，我有好多的怕，怕生了妹妹的父母不要我了，也怕传说中的拍花贼把我偷走割掉舌头，怕放学路上被一群大孩子推到沟里，也怕邻居叫来一帮人站我家门口跟我妈吵架…… 我家离老宅大院只隔了一条街，却是很少过去的。即使是看杂技被吓哭的那天，我妈也只是把我抱过去放在炕头坐一会儿。因为一直吵着要回家，烦得爷爷一个劲儿地甩手，坐在炕中间一边咳嗽一边撵人。 可是，只要有太奶奶在，我就会感觉好安全。 我上小学的时候，太奶奶已是耄耋老人。印象中的她，耳不聋眼不花，说话中听走路生风。她不仅是东西两院几十口人眼里的“老太君”，还因为懂医术很受村里人的尊重。哪家孩子哭闹抱过来，太奶奶只要看着孩子的眼睛便会略知一二，再捏捏孩子的手指、抓两下后脊就好了。 小学一、二年级的时候，我经常一放学就跑过去，围着她说个不停：讲胳膊上的“一道杠”，校门口5分钱一盅的毛嗑，音乐课上又学会了一首新歌，以及学校旁边二十多岁还在妈妈怀里抱着的得了软骨病的大孩子……她会帮我缝补运动服掉了的扣子，翻看我穿了几件衣裳，冬天帮我捂热双手，也会变出一块糖揣在我兜里不让别人看见。她会告诉我，女孩也一样可以有出息，有知识比什么都重要。 爷爷去世后，奶奶去了大伯家，太奶奶也被她的小儿子接走了。大院里只剩下三叔一家。再后来，院门口的老水井也干了，成了一口枯井，总有小孩儿蹦到里面玩抓迷藏。等我上了中学，太奶奶再回来时已是老态龙钟，不仅耳背还很虚弱，能坐起来的时候就独自望向窗外，不多言语。没过多久，太奶奶就过世了，恰好一百岁。寿终正寝办了喜丧，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家里居然有那么多的亲戚。 只是，随着太奶奶的离世，我的部分童年记忆也好像尘封住了。 这种遗忘让我时常感到不安，感觉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在这座城市里漂漂荡荡。等到我女儿的个头儿快跟我一般高时，心里竟生出了些许的乡愁来。逢年过节看到朋友圈里有人晒出几世同堂的全家福、一大桌子团圆饭，我都好羡慕。可是老家除了父母和妹妹，似乎再也想不到让我惦记的人了。直到我和太奶奶重新建立了情感的连接，我的人生故事才有了完整的脉落。这份深藏于心的慈爱再次给了我力量，治愈了我童年的种种忧伤，这种美好记忆的延伸也让当下的每一天有了踏实感。 忆起了太奶奶的爱，记忆中原来灰暗的部分也增添了几层深沉的色彩。我意识到，好的坏的都是我的人生，无法剥离开来，人为的切割并不高明，只有接受了完整的自己才有足够的勇气向前看。 一个活了百岁的老人，经历了时代的变迁，人生的浮沉，她积极乐观的心态滋养了后辈几代人，是整个大家族的精神财富。于我，更是意义非凡。 如今，太奶奶的爱已成为我生命里的一个恒量。每当我颓丧它就会适时出现，将我从汹涌的浪潮里捞起来。我会感觉被一种强大的温暖的爱包围着，她在告诉我：别怕，困难总是暂时的。我也相信，是太奶奶的指引，让我今年借由出差的机缘回到祖籍，在意义非凡的能量场里接收到更多的庇佑。 又是清明时节，等防疫政策允许了，我一定会去扫墓。我想，她一定还记得我吧。我很想和她说好多话，像小时候一样。 太奶奶，我好想时光能够倒流，让我回到曾经，回到从前，回到童年，那束温暖的光在我的世界里从未走远…… 作者简介： 姜钧兮，本名姜秀娟。辽宁沈阳人。从业二十余年资深媒体人，一线记者。曾供职《华商晨报》《辽沈晚报》等主流媒体。辽宁沈阳大东区作协理事会员。曾发表作品：散文《周末妈妈的列车》《春天的狂想》，小说《亲爱的们》《蓝衣》《夏夜，星星和男孩儿》等。其中，小说《亲爱的们》荣获2020年沈阳市作协“两项”征文小说类三等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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